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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过南国7841 字8个月前

当沈绒回到居所时,大厅里有一整个专业团队等候着她。

霍家派来的团队,包括美容师、化妆师、美发师、服装造型师等,专为沈绒一人服务。

总领这些人的是幸子。

这次幸子不再身着和服。麻料衬衣和米色阔腿裤,浅口细跟鞋,乌发盘起,整个人显得优雅而干练,唯一不变的是那种冷清气质。

沈绒进门时,其他人都一齐向她鞠躬行礼。唯有幸子微微颔首致意,脸上没有笑意,语气不卑不亢:“明天的宴会,少爷派我来协助您做好准备。”

沈绒并不在乎身份地位以及与之相伴而生的虚礼,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态度。她看着幸子,平静地陈述事实:“你不喜欢我。”

幸子淡淡道:“是的,或许其他人对您趋之若鹜,但我不喜欢您。”

沈绒毫不意外地点头:“我理解。”

对方是苏荟的养女,对于被指控谋害苏荟的罪人,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。

幸子话音一转:“不过,既然这次的任务是为您服务,我会尽职尽责。”

不待沈绒回应,她便示意助手开始第一个环节。

“这些礼服都是根据您的体型定制,适合明天的宴会。”

随着话音,几座移动衣架被推进门来。

每座衣架宽度三四米,挂满了一长排当季礼服,按色系分类,层次分明,宛如等待选秀的宫女。

“请您挑选。”幸子道。

沈绒熟悉流程,明白这种让她直接选择成衣的做法已精简到不能再简。估计幸子知道她不愿浪费太多时间,于是直接压缩了程序。

她在衣架前走了一圈,指尖划过一种种高级礼服面料,目光轻飘飘地扫了扫,便像小时候玩点兵点将的游戏似的,随意挑出几套最简洁低调的小礼服。

不可否认,幸子的工作成果的确不错。每套礼服都很符合沈绒的审美,并同时满足她对舒适度的要求,虽然这是很多女士不那么在意的方面。

其中有些礼服甚至出乎意料地好看,足够令人惊艳。但沈绒不想打扮得那么引人注意,首先排除了那些袒肩、露背或者拖尾的大礼服款式。

“就这些吧。”她不打算再挑。

幸子微微蹙眉,似不赞同她的敷衍态度:“您不用再考虑一下?”

“不必麻烦。”

对方耐下性子建议:“其中最重要的两三套,建议您试穿一下,细节处可能要做微调。如果您实在无意试穿,至少先看看人形模特展示的上身效果,再做定夺不迟。”

“谢谢,不过不用了。”

沈绒不是故意与幸子对着干,只是懒得为了几套衣服折腾自己。

幸子退到一边,不再言语,看上去对某人已不抱希望。

几套礼服确定了,接下来的环节包括选择鞋子、手袋、发型、妆容、首饰等。

沈绒对参与其中缺乏兴趣,大概是考虑到了这一点,发型师与化妆师都预先做好了许多设计图、拍摄了真人妆面照片,直接从平板里调出适合搭配刚才那几套礼服的,供沈绒挑选。

她直接选择看上去最简单的。至于现场试妆、试发型,自然逃不掉被省略的命运。

没几分钟,流程便走过了大半。接下来是首饰。

首饰与礼服一样是实物展示。一套又一套精美的首饰被呈现于沈绒面前,在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托盘上熠熠生辉。

但这一次,她并未立刻做出决定。当她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套首饰上时,陷入短暂的失神。

这是她母亲沈宛的遗物。

整套首饰中,最引人注目的是项链。

整条项链宛如一挂璀璨星河,镶嵌着大大小小的无瑕钻石,最大的一颗有三百克拉。配合同样镶钻的手链与耳坠,在灯光下晶彩流动,美得惊心动魄。

她还记得,这套首饰名为“星河流光”,voteétoilée。

对于普通人而言,仅看钻石价值,这就是天价的宝物。但对于昔日的霍家女主人沈宛来说,这样的首饰不算多么稀罕。

母亲生前到底有多少首饰,沈绒没有概念。她之所以对这套“星河流光”的印象很深,是因为它与众不同的来历,曾两次在上流社会圈子里引发流言蜚语。

第一次,是在沈宛与霍白的婚礼上。这套首饰作为结婚贺礼出现,来自沈宛的一位神秘爱慕者。

根据这份礼物附带的一份简介,这套首饰的所有主要钻石都来自一颗罕见的巨大钻石原石,近三千克拉。它在非洲南部被开采发现的日期,正好是沈宛的生日。

可以想见,在霍家家主的婚礼上,这样一份来自新娘爱慕者的深情宣言,会引发人们怎样的桃色遐想与流言。

第二次,是在沈绒年幼时,霍家举行的一次酒会上。在沈绒的记忆里,沈宛总是郁郁寡欢,鲜少出现在公开场合。但那场酒会,她罕见地盛装出席,佩戴着这套首饰。当时她还搂着女儿,让摄影师为她们合影留念,令沈绒印象深刻。

后来沈绒听说了这套首饰的特殊来历,她不明白,母亲为何故意佩戴这套首饰,成为好事者嚼舌根的八卦素材。

直到沈宛去世,沈绒读了遗书,才明白当年沈宛与霍白早就貌合神离,夫妻关系降至冰点。或许是由于对丈夫出轨的怨恨,沈宛才高调地利用首饰进行报复。

后来,这套首饰与沈宛的其他遗物一样,被封存在地下储藏库中。沈绒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它。

见沈绒的目光长久停驻,造型师轻声询问:“您喜欢这套首饰?”

沈绒这才收回视线,却没有立刻回答。

她转向谭信:“母亲的遗物怎么会在这里?”

谭信解释:“根据先夫人的遗嘱,所有遗物都由您继承。现在这些首饰都属于您的收藏,归入您的私库。”

原来如此,沈绒有了猜想:造型师并不知晓这套首饰的来历,只是去霍家大小姐的私库里挑选合适的首饰,恰好挑出了这套。

真是个奇妙的巧合。

“嗯,我选这套。”

她伸出手,拿起沉甸甸的项链。入手是钻石/冰凉的触感。

这是母亲留下的,她很乐意再戴一次。或许还能为圈内的好事者提供更多流言素材,给霍家人小小地添点堵。

“好的,您需要现在试戴吗?”造型师随时准备提供服务。

沈绒静默须臾。

即使是首饰上最小的一颗钻石,普通人也买不起。

但霍家有太多珠宝收藏,连主人都早已遗忘了它们的存在,偶尔心血来潮地翻看厚厚的收藏图册时只觉陌生。

“不用试了,就这样吧。”她放下首饰,走到沙发前坐下,抱起双臂,“剩下还没选的,麻烦你们帮我决定。”

待一切尘埃落定,其他人迅速离开,室内终于恢复往日的宁静。

窗外天空湛蓝,好似发生了什么,又仿佛一切都尚未发生。

刚才沈绒为宴会做准备时,朱莎为了防止女儿添乱,一直让女孩待在卧室里。此刻女孩重获自由,像刚出笼的小鸟似的,开心地冲进起居室。

女孩忽然发现了放在桌上尚未收起的那套“星河流光”。

“哇,好漂亮!”她凑近了细瞧,欲伸手触摸。

朱莎赶忙阻止:“别碰。”

女孩听话地缩回手。

沈绒不在意:“无妨,蓓蓓喜欢的话可以先拿去玩。”

朱莎当然不敢把这么贵重的首饰交给女儿做玩具。

女孩睁大眼睛看着那些亮晶晶的钻石,认真道:“这很像魔法公主的项链。我们班一个女生也有一条,要小一点,但很像。”

《魔法公主》是一部热播的动画片,有周边玩具发售。其中一款满是塑料水钻的项链,成了很多小女孩的最爱。

在天真的孩子眼中,昂贵的天然钻石虽然好看,却与廉价的塑料水钻没什么区别。

朱莎想纠正女儿的错误认知,沈绒却点头:“是的,它们都差不多,本质是一样的:除了戴着好看,没什么用处。”

女孩拍手道:“其实我不太喜欢魔法公主,我喜欢梅莉达。公主可以做神箭手。”

前些天,沈绒陪她看了另一部动画《勇敢传说》。女孩特别喜欢片中的公主梅莉达。梅莉达不漂亮,却勇敢善良,向往自由独立,是一名出色的弓箭手。

沈绒摸摸女孩的发顶:“没错,一套弓箭比首饰有用得多。”

她希望将来的所有女孩,都不会像她的母亲那样,被华丽冰冷的珠宝首饰组成的牢笼束缚一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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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早晨,私家车把沈绒送到霍家在j市的私人机场。

这次是一架超大型的空客飞机,拥有宽阔的空间,飞行平稳舒适。对于不习惯气流颠簸的沈绒来说,是个福音。

如果苏嘉明不在飞机上,那就更好了。她想。

但刚登上舷梯进入机舱,这个希望就破灭了,因为机内环境太有苏嘉明的个人风格。

只有他这种冷冰冰的家伙,才会把休闲区弄得像一间会议室。黑白灰的色调概括一切,连个吧台都没有,顶灯的光冷冷清清,宛如医院里的手术室。

于是毫不意外地,再往里走,就与他打了个照面。

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,戴着蓝牙耳机,面前是嵌墙式的大屏幕,似在进行视频会议。

下意识地,沈绒朝屏幕投去一瞥,看到几个不同的小窗口里有不同肤色的人,正向苏嘉明汇报什么。

她听不见声音,只瞥见屏幕上共享的一份文件,密密麻麻都是她看不懂的外文。在这宛如天书的信息中,夹杂的两个汉字就格外醒目——

下生。

这两字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汉字,但合起来是什么意思?她茫然。

还没来得及细看,下一秒屏幕就黑掉。苏嘉明按遥控,切断了通信。

她挑眉:“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,怕我看到?”

他淡淡扫了她一眼,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拿起平板,通过小屏幕继续会议,仿佛不愿与她多说一句。

幸子走了过来,为他面前的透明玻璃杯续水。

续完水,她转向沈绒:“霍小姐,请跟我来。”

当沈绒跟着对方走进更衣室时,听到身后隐约传来苏嘉明吩咐下属的声音:“三小时后,文件发来。”

从这里到目的地,飞行时间两个多小时。三小时后,应该是下了飞机的行车途中。可见他这一路上都要继续办公。

时间表安排严谨,宛如一套精密的齿轮系统,不因任何事情停止运行。这是他一贯的风格。

勤奋工作被视为普通打工人的“福报”和美德,却并不适用于霍家这个阶层。霍家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势力太庞大,宛如一个自成体系的生态系统,不断自发地流动循环,才能延续数百年,依然生生不息。

事实上,即使霍家的掌权者是一头猪,整个家族也能凭着惯性运行下去,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没有崩溃之虞,除非有强大的外力干预……但还有什么外力能影响霍家呢?她难以想象。

所以,如果只想维持现状,根本无需如此分秒必争的工作。难道苏嘉明还有更大的野心,想吞并周家与乔家?

念及于此,她自嘲这个脑洞未免太大。除非苏嘉明疯了,才会妄想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。

当她换好礼服从更衣室出来时,飞机已进入巡航状态,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平稳飞行。

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云海,寂静中只余嗡然轻鸣的白噪音。

她进入化妆间,先做发型,再化妆。

发型师来自y国,擅长自然简约的风格。他为霍家服务多年,以前沈绒的发型也常常由他负责。

数年未见,他依然开朗健谈,一见沈绒就露出灿烂笑容。

不过,在细看沈绒的一头长发时,连他都忍不住在心中低叹“我的上帝”。她的发质大不如前,参考他的标准应该属于糟糕极了。

但对沈绒而言,这很正常,普通人哪有那么多精力和财力去护养三千烦恼丝。

若非时间不足,发型师定会为她的头发做一次全面的深度护理,至少也要临场抢救。现在只能根据她的要求,简单做个发型。

他拿着小剪刀鼓捣着沈绒的头发,而她坐在镜前,手机连上wifi,打开搜索引擎主页,输入“下生”两字。

检索结果不少,但看上去没什么能与苏嘉明扯上关系。

不过她学到了一点冷知识。排名第一的搜索结果是介绍“下生”的百科词条,她浏览完才知道,原来这是一种宗教信仰。

根据一些佛经的记载,在未来,弥勒佛终将降临人间,改变这个充满罪恶与苦难的世界,让所有人过上幸福的生活,受度解脱。这就是所谓的“下生”信仰。

但这与苏嘉明没什么关联,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有宗教信仰的人之一。要说起来,她倒是希望他赶紧剃度出家,别和她订婚。

检索无果,她关掉搜索引擎页面,放弃了对他那份文件的打探。

终于,发型做好,妆也完成。

水晶镜前,十几束射灯光线从各个角度打在肌肤上,呈现最细致入微的观察效果。

只见镜中透薄的底妆几乎毫无粉感,与肌肤完美贴合,但又确实与素颜有很大区别。这种不显脂粉痕迹的妆容,其实比浓妆的工序更多。

眼睑上刷出的浅淡的珠光杏色,若有似无。唇上一抹樱桃红,似不经意间透出。

越是看似简单,就越是讲究技术。比起沈绒平日里出门前五分钟搞定的妆,高阶太多。

这样的妆,这样的发型,再加上那套名为“星河流光”的钻石首饰,她在镜中的人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。

她与沈宛的容貌足有七八分相像,却与霍白不怎么肖似。

小时候她为此遗憾,因为霍白的颜值很高。如今她却庆幸自己不会在镜子里看到霍家人的痕迹。

空中旅程结束,飞机降落。当她沿着舷梯下飞机时,才再次见到苏嘉明。

他换上了正装。西服熨帖,衣料的每一寸肌理都在他身上呈现得体。马甲与衬衣扣得严丝合缝,折叠后的方巾半掩在口袋里。

方巾的颜色与她身上的礼服一致,是带点灰调的雾霾蓝。估计他的造型师参考了她的选择,却出乎意料地与他契合。

她没与他说话,他也不开口。

这里纬度较高,且远离市区,刚下飞机她就感到一阵凉意。虽然在礼服外裹了一条厚披肩,她仍在扑面而来的风中微微瑟缩。

幸而车就在停机坪上,离飞机很近。一上车就暖和了许多,她取下披肩。

而苏嘉明上车后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面无表情地示意司机打高空调温度。

她有点讽刺地想,原来他这样的冰块也会觉得冷。

轿车启动,隔音挡板缓缓升起,隔开了前座的司机与后面的两名乘客。

加长车型,后排的宽大座椅宛如真皮沙发。密闭的空间里,沈绒与苏嘉明相对而坐。除了空调发出细小气流声,唯余寂静。

她从麂皮晚宴包里取出手机和耳机,耳机插入接口。戴上耳机,调出预存的歌单,循环播放。

这是她以前在某个地摊上买的杂牌耳机,很便宜,音质不佳,但听久了早已习惯。

车上安装了平板电脑支架,自动调节到合适的高度和角度,方便苏嘉明使用。他似乎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,继续工作。

她看了一眼屏幕,只见一行行黑底绿字的代码迅速闪过,跃动着莹莹浅光。流窜的数据忽而组成一串字符,又忽而消失。

既然看不懂,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趣,移开视线,望向车窗外。

天气微阴,连绵起伏的青色山峦与灰蒙蒙的天空相接。

耳机里歌声流淌,是一首老歌,缓缓低吟浅唱:“来拥抱着我,形成漩涡,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……来拥抱着我,从我脚尖亲我,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……”

她放低椅背,调整出更舒服的坐姿。身下的宽大座椅可以调节温度,她上车前就开始加热。车上有摄像头和雷达扫描,能根据路况自动调节空气悬挂的软硬,让车在颠簸的路面上也能平稳行驶,只有微乎其微的震感。

座椅的微弱震感加上融融暖意,舒适得令人昏昏欲睡,像婴儿床的摇摆一样颇具催眠效果。

望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,她整个人窝在座椅里,眼皮渐渐沉重。

大概是由于昨夜睡眠不足,迷迷糊糊中她竟睡着了。头歪向一侧时,一枚耳机滑落,歌声还在循环播放。

又过了几分钟,苏嘉明关掉面前的液晶触屏,目光转向沉睡中的人。

“姐姐。”他轻轻唤了一声。

没有回应。

他把她的椅背又调低了些,让她能睡得更舒适。

然后,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她,目光流连在她脸上,近在咫尺的睫毛微微颤动。

窗外投入的天光映在他的脸上,没什么表情,却也削弱了那种迫人的冷冽气质,甚至称得上平和。

如此静默良久,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掠过她的面颊。

她在睡梦中感到一点沁凉,如雨滴溅落在肌肤上。

唯有这种时刻,她才不会对他流露厌恶排斥的情绪,仿佛他是某种肮脏的东西。

他当然知道她讨厌他,从很久以前开始。

或许连她自己都忘了,但他记得清楚:当年沈宛去世后,她不仅因此怨恨霍白和苏荟,还连带着开始疏远他,只因为他也姓苏,是苏荟的亲人。

他太了解她。她的感情就像夏日的阵雨,来得容易,去得也容易,因为她最重视的永远是她自己,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放弃自我原则。

小时候她喜欢他,类似于垂怜一只温驯的小猫小狗。但后来她长大了,不可避免地对童年玩具失去兴趣,对他这种乖巧小玩意的注意力也逐渐转移。沈宛的去世更是给了她一记助推,让她找到了疏远他的正当理由。

所以,即使苏荟不曾跌下楼梯,即使沈绒一直留在霍家,他与她也只会渐行渐远。

睡梦中,她微蜷着的右手垂落在座椅上,指尖动了动。

他轻轻握住她的手,指尖在她的手心蹭了一下,像小时候那样。

“姐姐。”

他又低低地唤了一声。

以前他总是这样叫她。幼年时的声音软软糯糯,少年时的声音清如冰玉,而现在的嗓音是成年男子才有的低沉。

沉睡中的人没有回应。

耳机里的歌声仍在继续:“来拥抱着我,形成漩涡,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……来拥抱着我,从我脚尖亲我,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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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绒醒来时,迷糊地揉了揉眼睛,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
车顶是黑色,四周到处都被菱格纹绗缝的真皮覆盖,亚光的桃木层板和镀铬装饰呈现出清冷简洁的内饰风格。

不是任何一个她所熟悉的地方。

看向车窗外,她立即清醒过来,意识到车已经抵达目的地,苏嘉明下了车,但没人叫醒她。赶紧从座椅上坐起,把耳机和手机塞回晚宴包,抚了抚礼服上的褶皱,抓了下头发,匆匆裹上披肩。

身着制服的侍者弯腰为她拉开车门,迎她下车。

“谢谢。”她礼貌道。

离开车厢,她这才有空环顾四周环境。

此处远离市区,森林古老静谧,湖水清冽得仿佛根本没有水的存在。

这里的风景胜过那些热门网红景点,游客却无缘来此一睹,因为方圆几十里都是周家的私人领地,非请勿入。

沈绒下车的地点就在湖畔,不远处就是周家的观景楼。周围大簇大簇的野茉莉盛开得正好,空气中都是清甜的香气。

苏嘉明就站在前方,不知已下车等了多久,但足以吸引附近不少宾客的视线。

她不明白,为何不叫醒她。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上前,与他汇合。

他依旧沉默。他不解释,她也不问,两人一道沿着地毯进入正门。

别的宾客入场时,女宾或许会挽着男宾的手臂。但沈绒与他拉开一臂之距,还略略先他一步,任由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扫视过来。他也没有任何要与她肢体接触的意思。于是旁观者难以判断他俩到底是不是一同前来。

进门之后,室内暄暖如春,恒温系统常年保持在二十摄氏度左右,最为舒适。侍者迎上前,接过他们脱下的外套和披肩,收入储衣室挂起。

苏嘉明的手机振动,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,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,声音淡淡:“我有点事,稍后就来,你先去宴会厅吧。”

“喂,你……”

他忽然向她靠过来,头贴近她耳侧,嘴唇虚虚地从她耳际擦过,近得仿佛呼吸交缠。

她一惊,瞬间宛如石化。正要避开,他薄唇轻启,在她耳畔轻声道:“你的妆花了。”

冷淡的语气,令她很难不怀疑其中暗藏嘲讽的意味。

说完,他便返身离开,把她丢在原地。

这当然是极其失礼的做法,但她本来也不想做他的女伴,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。

侍者为她按了电梯,弯腰做出指引的手势。

礼貌致谢后,她独自走进去。

电梯门徐徐合拢。密闭空间内,四壁镶嵌着光洁的镜面。

她忍不住对镜打量,发现苏嘉明没有说错,她嘴角处的口红有点脱妆,大概是刚才在车上入睡时蹭的。

下了电梯,她没有直接去顶层的宴会厅,而是先行前往女宾梳妆套间。

梳妆套间内,设有化妆室、更衣室、独立盥洗室等区域,供宾客使用。还有专门的化妆师,随时准备提供服务。

但沈绒只是唇妆花了。她决定还是不要麻烦别人,自己动手补补妆就好。

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大量崭新的化妆品,口红色号齐全。

她找出一管樱桃色的口红,从金色圆管中旋出带斜面的膏体,用棉签蘸取少量,在手背上试了试色,然后用湿巾擦掉。

确定色泽接近后,便开始补妆。

化妆镜前,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地笼在脸上。她微扬下颔,纤细的指尖捏着口红,柔软的膏体描绘着唇形轮廓,从唇角到唇珠,从外向内缓缓上色。

最后抿抿唇,一抹樱红自唇心晕开,清透的丝绒雾面效果。

她挺满意自己的手艺,毕竟她也只有涂口红最擅长,因为用得多。无论是做餐厅侍应生还是商场导购,都要求化妆。为了节约时间,她常常仅扑个气垫粉底,再涂涂口红。

“你挺适合这个色号。”有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
她转身,只见化妆室内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陌生的少女。

少女身着一字领礼服,掂着杯气泡水饮料,看样子也是这场宴会的宾客。

沈绒旋上口红盖子:“谢谢。”

对方打量着她,带着毫不掩饰好奇:“刚才在楼下,我看到你与苏公子在一起。你是他的女伴?”

“……算是吧?”

虽然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男伴。

少女讶然:“哇,苏公子竟然有女伴了。你没骗我吧?”

沈绒反问:“难道他以前从来没有女伴?”

这个圈子里的男男女女大多心智早熟。到了苏嘉明这个年龄,即使没有谈过几场恋爱,也不至于在社交场合从来没有女伴。即使只是普通朋友,甚至是仅存在工作关系的下属,也可以作为女伴。比如幸子就完全可以胜任苏嘉明的女伴。

“是啊,你连这都不知道?”少女目露怀疑,“说起来,我以前从未见过你。你姓什么?”

按理说,作为霍家大小姐来到这里,她应该回答“姓霍”,但她终是道:“姓沈。”

圈子里排得上号的家族,没有沈氏。

少女的表情变得微妙,沉默了几秒钟才道:“我也喜欢这个色号的口红……看在口红的份上,给你个忠告:就算你真是苏公子的女伴,也最好别抱什么希望。”

看来少女以为她出身小门小户,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野望。

这不奇怪,她从这个圈子里消失了好几年,少女大概从未见过她。

她半点不恼地追问下去:“为什么?”

少女实事求是道:“这场宴会上的未婚女宾,大半是冲着苏公子来的。你要知道,这是一场十分激烈的竞争。”

沈绒想不通:“他有什么好处,竟如此受欢迎?”

此言一出,更让少女笃定她是无知的圈外人,缺乏基本常识。

出于同情,少女决定帮她“扫盲”,压低声音道:“首先,苏公子的外貌没得挑,有目共睹。谁不喜欢这么好看的人呢?”

好吧,沈绒承认苏嘉明那张脸太受老天偏爱。

“更重要的是,大家都知道,苏公子迟早要改姓霍,继承霍家。霍家你总知道吧?”

少女提问的语气,就像在问“你不会不知道一天有24小时吧”。

沈绒缓缓点头。事实上,她猜的也是这个理由。

霍、周、乔三家之中,乔家后继无人,周家公子早已订婚,唯有霍家的继承者还单身,于是成了年轻未婚女郎眼中的香饽饽。这就像每个小女孩都曾幻想嫁给王子,因为王子终有一天会加冕为国王。

与其说她们向往的是苏嘉明本人,不如说是霍家女主人的身份地位。

就在沈绒以为找到了正确答案时,只听少女轻声道:“……而且苏公子很厉害。”

“什么很厉害?”

这个自来熟的少女忽然露出一种敬畏的表情:“别人都很怕他,是真的怕。”

“诶,为什么?”

少女掂了掂手中的杯子,啜了一口气泡水,不愿细说:“反正我家那些长辈都很畏惧苏公子。他们说他什么都知道,什么都能办到。”

沈绒笑了,没当回事。苏嘉明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活生生的人,又不是神仙,怎么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?大概是三人成虎罢了。

“哎,不说了,总之你要小心。”少女吐了吐舌头,牵着果绿色的真丝裙子在镜前转了一圈。

“裙子很好看。”沈绒不吝赞美。

说到这条礼服裙,少女就忍不住吐槽:“的确好看,专程去f国定制的,排单都排了半年。但越好看的裙子就越是折磨,告诉你一个秘密:为了能穿上它,我吃了整整两个月的低卡营养减脂餐,两个月啊!现在一看到西蓝花和鸡胸肉就想吐。我发誓,这场宴会结束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吞下一大块巧克力蛋糕,越甜越腻人就越好。”

“看来你很重视这场宴会。”

“哎,不是我重视,是我家长辈重视。我家第一次拿到这种级别的宴会邀请函,他们整天念叨我,怕我给家族丢脸。”

沈绒猜到,那应该是最近才勉强挤进这个圈子的三流家族。

说到这里,少女有点沮丧:“但来了又能怎样?我都不敢待在宴会厅里,太紧张了。”

原来是这样,难怪少女独自躲到化妆室,还与沈绒聊了这么多。

停顿了一下,少女又噗嗤笑了:“小时候看童话,我觉得灰姑娘能得到王子的心,是因为她有魔法变成的漂亮裙子和水晶鞋,不过是运气好罢了。现在我发现,其实她本人就很厉害,竟然能在那样的舞会上一点不怯场,还敢与王子共舞。”

沈绒温言道:“我也想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
“嗯,什么秘密?”

“等会儿你去宴会厅仔细观察一下。然后你就能发现,表面上大家谈笑风生,游刃有余,实际上很多人都和你一样紧张。你可以想象一群水面上的天鹅,平静优雅地滑过水面,实际上在水面之下,脚蹼拼命地扑腾着划水,唯恐跟不上队伍。”

脑海中浮现出那样的画面,少女不禁莞尔。

想了想,少女道:“你说得对。不过这种会紧张的人,应该都是家世不显的。像苏公子那种身份的人,肯定一点也不担心。”

沈绒点头:“是的,那种人不会为了宴会紧张。但他们在宴会上社交时,通常也不太在乎宾客来自哪个家族。”

以前沈绒作为霍家大小姐出席社交场合,找她攀谈的人很多,而她只和她觉得有趣的人说话,并不关注对方的出身背景。这就像对于世界首富来说,月薪五千和月薪五万的都是普通人。在一群普通人中,他不会因为某人月薪五万就高看一眼。

“有道理。如果地位那么高,可能就反而不在意这些了。”少女耸耸肩,语气轻松了不少,“当然,我也不可能与苏公子那样的人说上话。”

“这不一定。”

少女不抱希望地摇头:“我听说,苏公子从不理会与他搭讪的女人。而且说实话,我也挺怕他的,还是别接近为妙。”

这倒是个明智的选择。

两人又聊了几句,少女先行告辞。沈绒理了理头发,离开梳妆套间,向宴会厅走去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宴会厅在观景楼的底层,是一座巨大的圆形旋转大厅。

这里的陈设布置不是那种金碧辉煌的风格。格调清雅,整体色调是纯净的白色与沉静的银灰。天花板上垂落鸟笼形状的水晶灯罩。四周是三百六十度环绕的落地玻璃窗,采光极好。透过玻璃,湖光山色的风景一览无遗。

地板下隐藏的机械带动地面缓缓旋转。整座大厅宛如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,悬浮在半空。

圆形大厅的正中央有一座高大的酒塔,陈列着各种佳酿。

宴会尚未正式开始,厅内已有不少身着华服的宾客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轻声曼语。一片衣香鬓影,宛如水晶匣子里的梦幻世界。

旁人见了或许觉得新奇,但沈绒以前参加过太多这样的宴会。

根据她以往的经验,这场宴会的规格不高。在周家的无数产业中,这座观景楼属于十分普通的那种,很可能常年闲置。而且这里的布置、人手等应该都是景家自行操办。若由周家筹备,宾客的等级更高,宴会的水准也不止于此。

景棠是周即温的未婚妻。按理说,她的生日宴应该办得更好。沈绒猜测,这是故意低调?

念头一闪即逝,她没有深想,独自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,坐在靠墙的沙发上,端着一盘自助点心。

虽然现场的很多宾客并不认识她,但在众人之中,有些人以前是见过霍家大小姐的。她的出现就像打破平静水面的涟漪,引来驻足打量和悄声议论。

不远处,两名宾客低声交谈。

甲道:“你看,那是不是霍家大小姐?”

乙道:“哎,貌似还真是那位豌豆公主。说起来,好多年没见了。”

“是啊,她不是因为苏夫人的那件事离开霍家了吗?怎么又出现了?”

流行的说法是,霍家大小姐害继母流产,从此失宠,被逐出家门。起初还有许多人不信这种传言,因为她以前实在太受宠,在霍家是众星捧月的掌上明珠。但几年时间过去,她的身影彻底消失,人们大多接受了这种说法,渐渐把她淡忘,仅在偶尔提起时唏嘘两句。

时隔数年,她突然现身于此。其他人拿不准状况,暂时无人上前接近。

还有少数几个熟悉霍家情况的宾客,敏锐地注意到了她所佩戴的钻石首饰。这套首饰背后前任霍家女主人的桃色绯闻,更是引人遐想。

大庭广众之下,沈绒竟然戴着这件首饰,很有些故意让霍家家主难堪的嫌疑。于是知情者更不敢贸然与她搭话,担心得罪霍家。

于是沈绒这里门庭冷落,她本就无意参与社交,倒是乐得清静。

可惜这份清静没能持续多久,周围忽然起了一阵攘动。有人低声道:“苏公子来了。”

刚才还在矜持交谈的宾客,骤然收声。

目光汇聚之处,只见侍者在入门处左右分列两排,欠身行礼。

清清冷冷的灯光下,刚走进大厅的年轻男子面色漠然,眉目间仿佛蕴藏冰雪,给人一种难以企及的距离感。

甫一入场,他便成为整个宴会厅的焦点。

这个圈子里的世家公子、豪门少爷有很多,等级分明,不是人人都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。苏嘉明无疑处于金字塔顶端,令人只能仰望。

当他向前走来,宛如摩西过红海时海水自动分开,宾客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。

经过一名侍者身边时,他旁若无人地从侍者手中的托盘上端起两杯赤霞珠干红。

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,宛如流动的红宝石,诱人的光芒与水晶杯交相辉映。

人们仿佛这才第一次发现,红酒的色泽竟然如此美丽,衬着他修长的手指,宛如一件艺术品。

众目睽睽之下,他径直来到沈绒面前,俯视着她,递出一杯酒,声音低而清晰:“姐姐。”

她从沙发上站起来,迟疑着接过。柔软的指腹不经意地触及他微凉的肌肤时,他似有一瞬间的停顿。

但也只有一瞬。

她端着酒杯收回手时,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:他会不会当场掏出手帕擦手?

事实证明,他没有。大概是忍了下去,她想。

她知他有洁癖,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喝酒。他主动递酒,又叫她姐姐,只是做个样子。这是一个象征性的公开信号,宣告着霍家大小姐在暌违数年后正式回归,霍家依然承认她的身份。

堪称圈内的重磅消息。

之后时不时便有宾客带着微笑与沈绒搭话,与刚才她受冷遇的情况完全不同。

来与她攀谈的多是年轻人。年龄相近才方便接近,于是这些年轻人的家中长辈指派他们过来,与她搞好关系。

他们都是各个家族的嫡系子女,从小谙熟上流社会的社交技巧,能轻车熟路地寒暄,并不因为任务仓促就顾此失彼。

反观沈绒,只是礼貌地敷衍回应,态度疏离。

若是旁人如此,难免被私下评价情商低。但霍家大小姐本就地位超然,无需取悦任何人,只该被别人讨好。即使从头到尾冷着脸,也会被视为理所当然。

谁能想到,就在一天之前,沈绒还在商场里耐心地应付难缠的顾客。

令她意外的是,找苏嘉明攀谈的宾客竟然不多,比找她搭话的人明显少得多。

仅有寥寥三五个人过来与他说了几句。其中没有年轻人,都是中年、老年男子,他们在家族里掌握实权,说一不二。

但当他们面对苏嘉明时,目光中或多或少地透着敬畏,下意识地放轻声调,甚至有点战战兢兢。

而苏嘉明的神色始终平淡,偶尔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,甚至只是点点头,便能令对方受宠若惊。

看着这些长辈在他面前如此卑微讨好,沈绒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怪异感。她终于开始相信刚才那个少女的话:别人都很怕他。

她虽厌恶他,但对他没有这样的畏惧。她走上前,靠近他低声问:“你做了什么,他们这么怕你?”

他淡淡扫了她一眼,没说话。

她喃喃:“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。”

之后她就待在他身边,这有个明显的好处:由于她与他离得近,有些想与她攀谈的人,被他冷漠的目光一扫,就讪讪退却。她终于重获清静。

当她的目光扫过时,不经意间注意到不远处的少女。和之前在化妆室时一样,少女穿着果绿色的真丝礼服。她怯生生地站在那里,似乎想过来与沈绒说话,却又不敢。

她实在没想到,沈绒竟是霍家大小姐。

沈绒向她举杯,露出友善的笑意,用嘴型道:过来吧。

少女想起家中长辈的叮嘱,硬着头皮走了上来:“霍小姐好。”

旁边苏嘉明的存在感太强烈,出于礼貌,她不得不补上一句:“……苏公子好。”

如她所料,苏嘉明置若罔闻。

但沈绒不愿少女受冷落,看着他认真道:“当别人向你问好,你应该礼貌回应。”

语气宛如教育不懂事的弟弟。

苏嘉明侧过头,迎上她的视线。他太熟悉她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,年幼时听过无数次——

嘉明,帮我把书取来。

嘉明,这件事不可以告诉爸爸。

嘉明,你应该把这份天妇罗一同吃掉。

……

那时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,他总会答应。如今,竟依旧如此。

“你好。”他平静道。

手轻轻晃着,杯中红酒旋转出酒涡,殷红的液体与洁白的手指对比鲜明。

酒液反射出的水光映在脸上,衬得他幽深的眸子格外清冷。

——他回应了。

少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,涨红了脸,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与他搭上话,哪怕只有一句。

沈绒没有这么意外,反而不满他过于冷淡的态度。她温和地与少女聊了一会儿,委婉解释了自称姓沈的原因:之前几年,她一直以沈绒这个身份生活。

少女告辞离开时还有点晕晕乎乎的,怀疑这是个白日梦。

刚才苏嘉明对少女的回应,很多宾客看在眼里。对于那些年轻未婚的女宾而言,这是极大的鼓励。

不少名媛千金向这边靠了过来,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美人,如同一朵朵摇曳着的娇嫩鲜花,衣香鬓影间暗潮汹涌。

这些豪门千金终归比较矜持,暂时没人直接上前,只是频频顾盼,眸光闪烁。

沈绒当然知道吸引她们的人是谁。看来苏嘉明果然很受年轻女孩的欢迎。

她倒是希望有人成功把他拿下,让他放弃与她的订婚计划。

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沈绒的心声,终于有一名大胆的女宾决定主动出击。

只见她一手提着裙摆,一手端着酒杯,向这边款款走来。

郁金香形的水晶杯中,桃红色的香槟晃漾着,宛如迷人的眼波。

眼看着美人摇曳生姿地走来,沈绒在心中默念:“勇士加油,祝你好运。”

在经过苏嘉明身旁时,女宾的高跟鞋忽然被裙摆绊住。她踉跄了一下,身子晃晃悠悠的,眼看就要倒在他身上。

在正常情况下,男方这时应该伸出援手,扶住对方。但苏嘉明并不怜香惜玉,竟然向后退了一步,淡定地避过了她。

若非沈绒反应迅速,把女宾扶住,对方就要重重跌在地上。

虽然女宾安然无恙,但她杯中桃红色的香槟碰洒在了沈绒胸前,清甜的玫瑰与覆盆子气息瞬间弥漫开来。

刚才发生的变故,无论女宾是有心还是无意,苏嘉明的行为都等于当众打脸。

女宾一时失态,泫然欲泣。

不远处传来“嘭”的一声响,有人开启香槟的软木塞,泡沫四溅而出。

代表着庆祝的声响,此刻听在女宾耳中,似一声嘲讽的讥笑。

她也是千金小姐,年轻美貌,从不缺少追求者。而她所有的骄傲与自信,在苏嘉明无声的拒绝面前溃不成军。

初次尝到如此难堪的滋味,她顾不上礼仪,只对沈绒道了声谢,便匆匆离场。

沈绒见了,都不禁心生同情。而她胸口的衣料上残留的酒渍黏着肌肤,凉凉地泛着风。

女宾的家人见状,诚惶诚恐地连连道歉,担心沈绒因此不悦。

沈绒摆摆手,并不介意。衣服而已,去更衣室换一套新的就好。

这是之前她选了好几套礼服的原因。霍家小姐参加宴会,不会只准备一套礼服,总有备用。

不过更换后的礼服不适合搭配“星河流光”,她只好把首饰收起,交给侍者暂存。

从更衣室出来时,正巧遇到景玫。

景玫没想到沈绒会来,有些意外,与之客气地寒暄了几句,便告辞向宴会厅走去。她的目标始终明确不移——

苏嘉明。

作者有话要说:最近工作上事情有点多,更新频率降低,非常抱歉。不过每一章都会比较肥。感谢不离不弃的小天使们,比心。你们的鼓励是我码字的动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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